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墜魔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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墜魔(二)

落無憂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失控的模樣,她從雲殷寒懷中下來,心中疑惑萬分。

雲殷寒聽落無憂喊女子師父,便知面前這個女子就是青楓宮現任宮主,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:

“晚輩乃殘星樓弟子雲殷寒,見過前輩。”

他不開口還好,一開口秋紫霜的臉色便愈發的難看起來了。

只見秋紫霜冷聲道:“你走吧,這兒不歡迎你。”

落無憂一楞,雲殷寒有些無措地看了一眼落無憂,落無憂卻率先開口:“師父?”

秋紫霜聲音冷若冰霜,全然不見方才擔憂,欣慰的模樣,“你再替他求情,你也一並滾出去。”

落無憂張了張口,還想再說,卻聽秋紫霜怒道:“我是否與你說過此生不要接觸殘星樓之人?”

落無憂心中又急又羞愧,她點點頭,“是。”

“可你呢?你不僅與這小兔崽子交好,還帶他回青楓宮,你可知錯?”

“前輩,此時是我的錯……”雲殷寒剛要解釋,便見落無憂搖搖欲墜,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。

落無憂臉色蒼白如紙,唇色暗淡,忽然吐出一口鮮血,隨即昏厥過去。

“無憂!”

秋紫霜臉上驚慌,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雲殷寒,不再說話,示意他將落無憂抱入房中。

落無憂躺在一張極寬敞的床上,周圍橙黃色的床簾微微搖曳,日光順著窗臺照入室內,一顆顆細小的灰塵在光柱中舞動。

秋紫霜坐在床邊為神色凝重地她把脈,雲殷寒局促不安地站在一側。

秋紫霜眼角帶著淡淡的褶皺,光滑的頭發中也參雜著絲絲白發,可即便如此,依舊可以看出她年輕時該是貌美如花。

可此時她的臉色卻不斷的變幻著,讓人心中惴惴不安。

過了許久,她抽回手,詢問雲殷寒,眼神卻沒分給他一絲:“她如何受得此傷?”

雲殷寒當即說了魔閾之事,秋紫霜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:“她死死保護你們,你們卻護不住她一點?”

雲殷寒慚愧地垂下頭,啞聲道:“是我的錯。”

秋紫霜怒極,卻又怕吵到落無憂,只好呵斥道:“你滾出青楓宮,我不想見到你!”

“敢問前輩該如何救她,我定萬死不辭!”雲殷寒也有些犟,恭恭敬敬地沖秋紫霜行禮,卻不肯離去。

秋紫霜冷哼一聲,“與你無關。”

可雲殷寒分明聽出她尾音帶著一絲淒涼。

“那……敢問前輩,她中的是何毒?”雲殷寒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。

秋紫霜見落無憂如此倔強,她的目光沈沈地壓在雲殷寒身上,仿佛在透過他看著誰。

看著看著,秋紫霜忽然笑出了聲,笑聲淒厲,雲殷寒擡眸看去,只見秋紫霜雙目微紅,

半晌,秋紫霜才將目光投到落無憂身上,眼中盡是心疼與擔憂,她的聲音裏充滿了絕望,

“那一掌中摻雜著雲鶴丹。”

“雲鶴丹?”雲殷寒不解,他並未聽過此毒。

聽這名字,不像是什麽毒藥,更像是某種丹藥。

秋紫霜沒看雲殷寒,她坐在床邊,看著床上的少女,輕聲道:

“此毒無藥可解。”

雲殷寒只覺心裏突如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,叫他幾乎疼得彎下了腰。

秋紫霜聲音淡淡的,“你是殘星樓少主,你該娶白家嫡女,而不是在這裏叫她歡喜後又墜入深淵。”

雲殷寒已經聽不清秋紫霜在說什麽了,他只覺得自己腦袋嗡嗡作響,好似千軍萬馬而過,只剩漫天的黃沙,抓不住,看不清。

秋紫霜的聲音細細碎碎地落入他耳中,“……走吧。”

雲殷寒緩緩擡步,往外走去,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兩句話:

“此毒無藥可解。”

“你是殘星樓少主,你該娶白家嫡女,而不是在這裏叫她歡喜後又墜入深淵。”

“此毒無藥可解。”

“……”

秋紫霜看見他一步一步往外走,腳步有些踉踉蹌蹌,

她心中閃過一絲嘲諷,果真不愧是殘星樓之人,冷心冷情。

隨即便是密密麻麻的心疼。

秋紫霜擡手摸了摸落無憂的額頭,又將一些碎發往旁別去。

只是可惜了自家徒兒的一片真心。

秋紫霜掏出一個白瓷瓶,從中倒出一顆藥,她的手竟有些哆嗦,從倒出藥到給落無憂餵去,途中那枚丹藥都差點掉落好幾次。

她費力的給落無憂餵下丹藥後一屁股坐在地毯上,她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的一幹二凈,她臉色蒼白如紙,眼裏充滿血絲。

秋紫霜想,若是她當時沒生氣,無憂是不是就不會賭氣出走?那她是否便不會遭遇這一切了呢?

*

雲殷寒輕輕地闔上門後順著門跌落在地,他坐在地上,雙目無神。

不知過了多久,他才恢覆一點力氣,才開始思考。

他不相信幻月大陸上真的沒有可以解雲鶴丹。

不,大陸上那麽多高手,總有人可以解的。

他想著,便要站起身去尋藥,結果一站起身便踉蹌幾步,差點往前摔去,幸好有個人扶住了他。

雲殷寒又一屁股坐回地上,他擡眸看去,卻見一個頭發灰白的婦人正端著一碗黑褐色的湯藥要往屋內走去。

她順手扶了一把雲殷寒,見雲殷寒坐在門外,她朝他比劃了一下手語。

雲殷寒依稀記得落無憂曾說過青楓宮還有一個舌頭被拔掉的老婦人,她們喚她“林嬤嬤”。

他知道眼前這個婦人便是林嬤嬤了,他看出了林嬤嬤比劃的意思,她叫他讓開,她要往屋內走去。

雲殷寒卻是提不起一丁點力氣,他坐在地上挪動身子,給林嬤嬤讓出路。

林嬤嬤端著藥往床邊走去,見到秋紫霜長坐不起,她大概猜到了什麽。

林嬤嬤扶起秋紫霜,要往將她往外拽去,秋紫霜聲音虛弱:“林嬤嬤,我沒事,你先將……藥給無憂餵去。”

林嬤嬤見秋紫霜不願離去,她便停止拉秋紫霜,她拿起桌上的藥碗,走近床邊,小口小口的給落無憂餵藥。

她渾濁的雙眼中淚光閃爍,若非當初落無憂在林間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,她早已不再世上了。

她是拿落無憂當孫女疼的。

明明離開時還活蹦亂跳,回來時卻變得奄奄一息、生死未蔔了。

落無憂以後昏睡著,林嬤嬤手中的藥也沒能餵進去多少。

等餵完後,她才放下碗,她扶起秋紫霜,不斷比劃著,叫秋紫霜先回去休息,她來守著落無憂。

秋紫霜輕聲道:“林嬤嬤,我知道你擔心我,但無憂她……咳咳……”

話還未說完,秋紫霜便猛烈地咳了起來。

這幾年,她的身子越來越虛弱了,只靠宮中特有的歸遠草制藥吊著。此時又驚憂不已,難免牽一發而動全身,陳年舊病齊齊覆發。

林嬤嬤當即將秋紫霜帶回房中,她扶著秋紫霜出門時,見雲殷寒跪坐於地,雙眼無神,仿佛被吸了精魄一般。

秋紫霜腦中閃過一絲精光,她急道:“林嬤嬤,勞煩你先將我扶到書閣裏。”

林嬤嬤吱吱呀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,秋紫霜邊咳邊拍了拍她枯槁的手背,“咳咳……我沒事,我去找找古籍,古籍中或許有救無憂的辦法……咳咳……”

聽聞此言,雲殷寒恢覆了些許神志,秋紫霜瞟了他一眼,被林嬤嬤扶著往書閣的方向走去。

無憂還有救!

雲殷寒心中閃過一陣暖意,身體漸漸覆蘇,他喚道:“前輩!”

秋紫霜的腳步頓了頓,“咳咳……你怎麽還不走?”

她語氣不善。

“您方才說,古籍裏有救無憂的辦法?”

秋紫霜依舊沒回頭,淡淡道:“可能有吧。”

她心裏實在沒有底氣。

她因二十餘年前的那件事身受詛咒,不能再靠近那裏,也無法求助於祂。

此事只能寄托於面前的這個青年,可沒人比秋紫霜更懂殘星樓之人的無情無義。

雲殷寒立即站起身來,搖晃幾步,跪倒於秋紫霜和林嬤嬤身前:“請前輩指點一二,只要能救她,我做什麽都可以。”

“當真?”

秋紫霜輕問。

“當真。”

雲殷寒眼神堅毅。

秋紫霜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,別開眼:“待我找到方法再說……咳咳……”

說罷,她在林嬤嬤的攙扶下緩緩往書閣中走去。

林嬤嬤分明看到秋紫霜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,隨後見她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,林嬤嬤擔憂地看著秋紫霜。

秋紫霜卻沒說一句話,只是那平靜了二十餘年的心裏激起了一層層驚濤駭浪。

*

秋紫霜在書閣裏待了一天,其實她知道方法,只是她在考慮,此事須得雲殷寒誠心誠意,若他有一絲猶豫,非但他落的不得好死的下場,整個青楓宮都會受他拖累。

該不該相信他?

若不相信,無憂必死無疑。

她怎麽忍心看著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就此香消玉殞呢?

她擡頭,看著書閣中央的那道金黃色的光柱,喃喃自語:

這次,我該如何選擇呢?

書本靜默不言,秋紫霜輕嘆:“這個青年會願意放棄一切嗎?”

……

秋紫霜回到落無憂房間的時候,門外已不見雲殷寒的身影了。

他走了?

秋紫霜心中閃過一絲寒意,她嘴唇微微顫抖,似是早已料到,又似是不可置信。

隨後,她聽見“吱呀——”一聲,白衣青年推門而入,端著一碗藥,他見到秋紫霜,有些不自然地解釋著:

“這藥我是從林嬤嬤那兒拿來的……”

秋紫霜沒說話,下定了某種決心,眼神堅毅,“你當真可願為無憂放棄一切?”

雲殷寒認真道:“只要能救她,我願意。”

秋紫霜沒再詢問,只是暗道:無憂,我們賭一把吧。

隨後,她輕聲道:“要救無憂,得打開生死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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